小滿

　　春季過去了，這個春天感覺一直是屏著呼吸，等待著天下禍福這樣的大事會發生似的，就在這樣的屏息等待中，櫻花和玉蘭花紛紛地開了，又紛紛地謝了。夏天來到了。看起來，什麼都沒有發生。然後心裡也明白，已經發生過了。我們現在已處在時間的末端。

　　這個春季讀的書， Milton 《Paradise Lost》；失樂園是一本很神奇的，充滿了預言性質的經典著作。今天去讀撒旦的誓言，即使是在地獄，也要建起天堂——格外地驚心。感覺這一百年來因為共產主義理論而紛亂的人世，其實早就在先知的預言裡昭示了。

　　從Milton到近當代文學作品，一個很清晰的閱讀感受便是：神性離場，人性凸顯，感受越來越情緒化，重視感官，德行也越來越低。讀這類作品，會感覺到很多很多的情緒，真實的痛苦，對人的心境的精確描寫，卻不再是古典文學作品中注重的，心靈智慧的啟迪和提升，和神的溝通。閱讀這樣的書籍，真實地說——已經讓我體會不到讀書的樂趣和心智的收穫了。

　　托賴我的Boox閱讀器，這個春季多讀了許多中文書，比之從前讀的更龐雜和生冷不忌。也是因為電子書太方便的緣故。

　　譚正璧著《中國女性文學史》，史料翔實。但那種身處時代語境下的新舊對比，鼓吹新社會婦女半邊天的腔調很濃，實乃弊端。順藤摸瓜讀到的《清及民國長三角地區文化家族的女性文學研究》。

　　《康熙皇帝一家》，《康熙寫真》。這兩本書的史料歸類整理算嚴謹和翔實。讓人出戲的是總是要站在唯物主義批判論的基點上，大肆抨擊封建王朝是多麼的腐朽和敗壞。譬如，書中舉例佐證，教授皇子讀書的大學者們，其教學內容得不到皇帝的信任，因為康熙常常跑來教學現場出題考皇子們，干涉教學過程，實在是不尊師重道；有一次太子老師因咎被罰，一家被貶出京。在被貶往邊疆的路上，康熙又撤回了這個處罰，於是太子的老師一家得以返京，以此說明康熙皇帝之喜怒無常，毫無溫情；且康熙自己居然還極喜歡戲曲——這表示他私下裡其實「玩物喪志」。這種精神分裂的言論，比比皆是。在共產黨體制下的史學研究者，必得如此統一批判口徑，才是生存之道吧。滿篇史料証實千古一帝原來不虛，而研究者依然要寫下如此悖神逆天的言論，精神分裂啊分裂。

　　葉紹袁，瀋宜修，葉小鸞（瓊章）和《午夢堂集》，太好看的往事，讓人魂牽夢縈。想像舊日江南，曾經有多少大觀園，多少的才子佳人緣聚一生，演過多少場心碎和緣散的故事呵……..讀葉紹袁亡國破家後，出家為僧時的《甲行日注》，常常令我落淚。

叶绍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