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法葉特侯爵的七月彩虹

  到紐約上州,開車走鄉村公路,沿途的山路在山谷和密林間蜿蜒,風景美好如哈德遜畫派的油畫。歸途時,GPS導航帶我走了一條Lafayette Ave,沿著這條路開了10 miles 左右,這個路名令我驚喜,一路上思緒雲湧。美國大地上,以Lafayette 命名的公路,街道,建築和大學,比比皆是。然而,踏上其中的一條Lafayette Ave,依然讓我生出宿命感,感覺邂逅的符號和信使,對空冥之中,小侯爵的靈應,衷心說一聲:幸會!謝謝你和你的故事!

  對於美國歷史,我最著迷的就是獨立戰爭的烽火硝煙,英雄聚義的歲月。剛剛拿到車的時候,膽膽突突地開上路,第一個拜訪地就是奔往Morris Town 的華盛頓司令部舊址。華盛頓將軍和他的幾員小將,拉法葉特小侯爵,亞歷山大•漢密爾頓的故事,是我心中的最鍾情,最鐵血丹心的風雲聚義。因為還沒有寫完,於是,意難平。

  走完那條長路,GPS 顯示要拐彎了,此時,天際出現了一道彩虹……這是Lafayette Ave 的彩虹,是七月信使。

  我寫的拉法葉特小侯爵的文章:

法國男孩拉法葉特

  在美國本土的領地上,幾乎所有的城鎮,一定都會有一條拉法葉特街。在兩百多年來的時光裡,美國人民從來未曾忘記過他,這個飄洋過海來到美國,參戰獨立革命的法國男孩,這個血統高貴,性情純真的法拉耶特侯爵——華盛頓將軍精神上的兒子。 風起雲湧的美國獨立革命,多少英雄兒女,激盪往事!而華盛頓將軍和拉法葉特侯爵的故事,是其中最感人的一章。

  吉爾貝•迪•莫提耶,拉法耶特侯爵(Gilbert du Motier, Marquis de La Fayette),1757年出生於法國一個高尚的貴族家庭,他家族的血統源头,可以一直追溯到罗马帝国的凯撒大帝时期。拉法葉特家族世代與法國王室關係密切,後世的我們,即便不夠了解歷史知識,在講述法國王室宮廷的影視劇中,譬如路易十四時代的鐵面人的故事裡,劇中人要調查真相,其中線索之一就是去請教拉法葉特侯爵家中老人。由此可見,這個古老的家族與法國王室之間,世代延綿的親密關係。

  小拉法葉特雖然出生於錦衣玉食的簪纓世家,卻自幼飽受和至親的生離死別之苦。他的祖父,伯父都死於歷次英法交戰中,為國捐軀。在他年僅兩岁时,父亲在七年战争中的明登战役中參戰時,不幸被英国炮弹炸死;他跟隨著嬸母和祖母一起長大,幼時在家中两位神父那里接受教育,进入路易大帝中学讀書。而年僅十三岁时,母亲和祖母也相继去世,撇下他成了一個至親全無的孤兒,然而,每一個親人離世時,都給這位小拉法葉特留下了巨額的遺產和繼承權。所以,孤兒拉法葉特是法國上流社會最富有的,在法國擁有地產最多的人。十四岁时,拉法耶特參軍,加入了法国皇家陆军,成為一名鐵血軍人,後來晉身為騎兵上尉。十六岁时,他娶了第五代诺阿伊公爵的女儿玛丽•阿德里安弗朗索瓦斯•德•诺阿伊(Marie Adrienne Françoise de Noailles)为妻。瑪麗生性纯真、仁慈,充滿體貼入微的理解能力,法拉葉特在獨立戰爭的戰場上,給她寫過很多書信,詳盡描繪自己的所見所聞,包括與華盛頓將軍的深厚父子之情,知己之誼,為後世留下了珍貴的研究史料。婚後的拉法耶特进入凡尔赛(Versailles)宫的社交圈,和國王路易十六和瑪麗•安托瓦內特皇后都親密熟識。據說,有一次在皇家舞會上,拉法葉特和皇后一起跳舞,說了一句什麼,惹得皇后停下舞步,放聲大笑起來。而拉法葉特則燥得面紅耳赤,一時傳為笑談。

  然而,就是這樣一個錦衣玉食的貴族少年,聽到大洋彼岸的北美独立战争打响,登時就想要欣然前往。不知從哪裡來的一種召喚,他就是一心一意想離開祖國,前往美國,親自參與,幫助美國人從宗主國英國脫離。他公開宣稱:「美國的獨立,將是全世界熱愛自由人士的福祉」

  為了能前往美國,拉法葉特可算是用盡心思。他自己花錢買了一艘海船,四處招募志同道合者。其中有一位名叫贝尔蒂埃(Louis-Alexandre Berthier)的軍事工程师,是日後拿破仑麾下最炫目的参谋长,當時就在拉法葉特招募來的仁人志士名單上。拉法葉特侯爵本來就是巴黎城中鮮衣怒馬的美少年,眾人矚目,又弄出這麼大的動靜,所以阻力頗大。搞得當時的英方外交部門頻頻向法國抗議,要把拉法葉特關起來。第一次計畫中,拉法葉特本已經出海了,架不住外交壓力太大,路易十六派人把他給追了回來,派專人看好他不許鬧著去美國!好好在家。拉法葉特和當時正在法國的明星美國人富蘭克林老人秘密聯絡上了,又做好了更周密的準備。1777年4月,拉法葉特再次揚帆出海,前往美國。據說一開始他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女孩,才躲過了輪番搜查。英國人用兩艘軍艦去攆他,愣是沒攆上這個熊孩子。拉法葉特得以脫身,前往戰火紛飛的美國。而富蘭克林寫給國會的推薦信,也早已上路。

  1777年6月,在海上漂流了快兩個月的拉法葉特終於抵達了美國,船隻停泊在南卡罗莱纳的北岛,然後他棄舟上馬,和隨從一路快馬加鞭,走陆路来到费城。此時,富蘭克林的書信也到達了,美國國會對拉法葉特很是客氣,授予了他少將軍銜。拉法葉特當場表明,不要軍餉,不要報酬,也不在後方待著,火速前往戰場殺敵。美國國會的諸位官僚聽到這番表白,彼此面面相覷:多麼熟悉的對白啊!曾經有一個人,也是如此對國會表示,為國家服務,不需任何報酬。誰呀?華盛頓將軍!

  就這樣,1777年8月5日,在費城。45歲的華盛頓將軍見到了19歲的拉法葉特。這是一場天地見證,星月交輝的偉大的相遇,人類歷史上最浪漫,最動人的一次相遇。

  華盛頓一生沒有自己的血親子女,而拉法葉特沒有父親。當他們彼此第一眼相見時,冥冥之中的心與心的感應,靈魂對靈魂的找尋和辨識,使得他們從初見的那一刻,一直到彼此生命的最後,雙方互為對方生活中至為重要的那個人。拉法葉特是華盛頓的精神血脈上的兒子,這是後世的史學家們,不吝溢美之詞的讚美和歌頌。因為,人們在這段命中注定的相逢中,看到了英雄惜英雄;看到了精神氣質相似的父親和兒子的擁抱,舔犢之愛的相守;看到了榮譽,忠誠,信任,追隨,生死不渝的brotherhood。世世代代的人們沈迷和熱愛這個故事。拉法葉特侯爵和華盛頓將軍的故事,蘊含了幾乎我們熱愛和嚮往的人類品質,聚焦了一切傳奇的燦爛光芒!拉法葉特一生功勳昭昭,是美國的開國元勳,也是法國革命的元勳,被譽為“兩個世界中最偉大的人”,他一生相交的都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,最智慧的靈魂,和顯赫尊貴地位的擁有者。然而,在他生命的晚年,當有人問起他,誰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偉大的人——拉法葉特不假思索地應聲回答:當然是喬治華盛頓將軍!

  而1777年8月的費城,這個年方19歲,儀態高貴,相貌俊秀得像個女孩的法國少年拉法葉特,他飄洋過海,遵循著命運的召喚,來到了華盛頓將軍的身邊。當天被將軍帶著一起吃晚飯,吃完晚飯,將軍又帶著他,一起去巡查部隊前防,這一路上,拉法葉特旁觀著將軍被人擁堵著,處理各項事務的情形,他給妻子的信中,津津樂道地敘述將軍的細節。這天該忙的事務總算都忙了,還不算完,將軍沒捨得讓這孩子走,帶著拉法葉特回了自己的司令部,徑直安排了一個床位,住下了!從此開始了朝夕相處,肝膽相照的軍旅生活。華盛頓將軍儀態威嚴,性情沈穩,一般人都敬畏有加,尤其在軍法嚴格的軍中,將士們更是敬畏有加地遠著他,有一種說法,說將軍素來不喜和人身體親密接觸。然而,架不住身邊多了這麼一個熊孩子,他天性喜樂,又充滿了法國貴族那繁文縟節的禮節,一見將軍就禮貌地問安,一問安就熱呼呼地伸出他的長爪子抱住將軍,在他臉上來個法式貼面吻——先貼貼臉,再用嘴巴親一親。把旁邊的人看得心驚膽顫,覺得這娃簡直是老虎嘴上擼鬍鬚——也忒不知死活了。我們無法感同身受,素來秉持著英國式紳士教養的將軍,心理是怎麼忍受這毛孩子沒完沒了的雙臂抱緊和貼面親吻的,但是,將軍看起來是全然不反感的,也是接受了的,他還習以為常地,以法式貼面禮回敬小侯爵!大家都怕將軍,拉法葉特不怕,他就愛跟著將軍,去哪都跟著,有話沒話,他都跟在他身邊。在他寫回法國的信中,在他的心裡,一直有一個狂喜的聲音在迴盪,那就是——在美國!拉法葉特收穫了他的父親!

Previous
Previous

錦瑟(叁拾捌)

Next
Next

奉創世主意旨 建立美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