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空對著,山中高士晶瑩雪, 終不忘,世外仙姝寂寞林。」賈寶玉和薛寶釵的金玉之緣(肆)
我們前面說到了,黛玉來到賈府後,是個極其乖順的女孩兒,生怕給人添麻煩。可到後來,闔府上下都說黛玉心眼小,言詞刻薄,似乎成了一種共識。這個變故,是從何而起呢?這裡我們就要從金玉良緣說起。
在書裡第四回「薄命女偏逢薄命郎,葫蘆僧亂判葫蘆案」交代了,薛寶釵戴著她脖子上的金鎖,和金玉良緣的預言,來到了賈府。這裡頭有一層親戚關係——薛寶釵的母親薛姨媽,賈寶玉的母親王夫人,寶玉的堂嫂也就是賈璉的夫人王熙鳳,這三個女性,她們都出自於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,所謂「東海缺少白玉床,龍王來請金陵王」的金陵王家。薛姨媽是王夫人的親妹妹,因為嫁給了皇商薛家,也就是四大家族裡「豐年好大雪」的薛家,所以書中一直稱呼她為薛姨媽。王熙鳳呢,則是她們哥哥的孩子,是姪女兒。
薛姨媽這趟是送女兒寶釵進京來選秀女的,隨行的還有薛家的長子,闖禍精薛蟠。他們這一行人進京後,就在賈府王夫人院子旁邊的梨香院安居。薛姨媽呢,每日就是在府裡,和自己的親妹妹王夫人聊聊天,陪著賈母說說笑笑,一起玩玩牌,吃吃茶吃吃酒,看看戲,相處很是溫情。書裡形容是「從此很是樂業」。而喜歡劇透的脂硯齋的批語是:從此顰兒卻不能樂業了。
寶釵比寶玉和黛玉都年長一點,寶玉和黛玉叫她寶姐姐。似乎從薛寶釵進府後,林黛玉的小心眼,凡事計較,便成了賈府上下公認的了。王夫人但凡提及林姑娘,修飾詞都是「是個多心的」。這是為什麼呢?
書中這樣說起因——寶釵為人「品行端方,容貌豐美。人多謂黛玉所不及,且寶釵行為豁達,隨分從時,不比黛玉孤高自許,目無下塵,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。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,亦多喜與寶釵去頑笑。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鬱不忿之意,而寶釵卻渾然不覺。」
這裡說的便是情劫的真正開始,黛玉計較寶釵,是一種女性本能的警覺。她和寶玉彼此鍾情,已是身在情劫之中了。她的心氣、見識,全被拘在這一層面了。而寶釵一來到賈府,就帶有金玉良緣這一預言,黛玉的性情,也就隨之尖銳起來,對寶玉的種種慪氣計較,也從此開始。
所謂有情眾生,情在我們的生活空間裡,是一種無處不在的瀰漫,不只是寶玉和黛玉之間這種彼此的痴心,心有所屬的歸屬感;情還是嫉妒、失落和不忿,這就體現在黛玉看待寶釵的視角。所以到後來,我們讀者對於林黛玉的印象,就全是她沒完沒了地使小性子,對寶玉的慪氣計較,終日裡不是又生氣了就是又傷心了,眼淚汪汪的沒個不哭的時候。
那麼,金玉良緣是從何而起呢?
在第七回「送宮花周瑞嘆英蓮」,賈府的管家、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送宮花時,聽到寶釵聊起她吃的藥方,寶釵提到,是一個禿頭和尚給她送來了這個藥方,所用的藥引子是什麼呢?
「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,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,秋天開的白芙蓉蕊十二兩,冬天開的白梅花蕊十二兩。將這四樣蕊,於次年的春分這日晒乾,和在一處,一齊研好。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,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,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,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。把這四樣水調勻,和了丸藥,再加蜂蜜十二錢,白糖十二錢,丸了龍眼大的丸子,盛在舊磁礶內,埋在花根底下。若發了病時,拿出來吃一丸,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。」 這個藥名為冷香丸,是為要治寶釵自娘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。
這個禿頭和尚,有時候也叫他癩和尚,和尚自然是禿頭的,癩呢,也許是頭上燒戒落下的疤痕,也許是看起來髒兮兮的樣子。這個禿頭癩和尚,他是維繫著這幾個謫仙在世間和仙界的聯繫的使者,他很忙,出沒在整本書裡,一會兒出現在幼時的黛玉家,蘇州林府外,一會兒又出現在寶釵家,金陵薛府門外,等到寶玉有個閃失,凡人藥力不能救治時,這個和尚又出現了。
他不止是救人於病痛之中,還是一個命運的使者,時常發出來自命運的預示和一些回頭是岸的告誡。他給寶釵冷香丸的藥方,也給了她一個金鎖,同時說了八個字,讓她刻在金鎖上,時刻戴著,將來若是遇到一個戴玉的哥兒,才可談婚論嫁,這也就是書中的金玉良緣。當然了,薛家那時候是奔著進宮選秀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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