癸夘年ㆍ深秋

天氣寒了,美東天空的顏色,愈發的明淨。天空的朝霞和晚霞,值得那一刻目不轉睛的凝視,什麼也不做,只是癡望著天空,直到霞光消失。應景的想起蘇東坡的那一句「故鄉無此好湖山」——可替換成故鄉無此好煙霞,但生生世世輪迴轉世,哪裡是故鄉?哪裡是異鄉?焉知此時我凝望朝暉夕陽之地,不是我前生前世的家鄉故地呢?不然,為什麼這世上有那麼多讓人觸景傷情之地,油然心酸之境?

草上的霜色,也是我觀之不足的秋冬之景。早上出門,看見路邊有白矇矇的一層霜,總是心頭一喜。

最近看的一部老電影《Heat》,實在是一部精彩的故事片,看完後意猶未盡,去網絡上將導演的信息好好搜索了一遍。所有好看的情節電影,無論是科幻,槍戰,驚悚,真正能講好故事,還是落實到人性和其中的心靈探索上。

一部長達三小時的電影《墨索里尼的女兒》,一個女子的傳奇人生,恣意又慘烈的際遇,其背景是驚濤駭浪的二戰時期:納粹,義大利,上海,曾經的時局和主宰世界的翻雲覆雨手。看這部電影,特別懂得何為“不可一世”,籠罩時代上空的囂張權勢,政治時局,其實是關於時間長度的一個形容詞。就如同墨索里尼的女兒要從父親的手上救回自己的丈夫,徒勞的種種情感崩塌之後,又要眼睜睜看著神一樣的父親的死亡,一律“不可一世”……

因為時間太少,日常裡的應對事務太多,我現在的閱讀時間都集中在停車等候的兩三小時時段。以前不會開車時,常常坐一位姐姐的車。看她在車上後備箱自備水果,盒飯,雨傘,工具箱以及一切,等候期間她在車上刷手機,打電話,看資料,幾個小時不挪窩。我看得很是不解,這麼狹窄的蝸居,停車了為什麼不下車?現在自己也解得懂得,並且深得其味。車上帶一壺好茶,一本書,有音樂有冷暖空調——誰願意挪窩呢?

在讀一本舊書《元稹評傳》,作者吳偉斌先生是一位資深的唐代文學研究和編撰學者,做學術考據的嚴謹,對元稹時間線的細緻入微的梳理,令我讀來滿心都是敬服,時常要獻上膝蓋。但這類文史書籍,紅色時代烙在書中的烙印太深,學人持唯物論進化論為準繩來評價唐代人的言行,點評「封建迷信,君臣之道,時代侷限」等等,其學術價值和可讀性,因此而被削弱被失色,但作者的思想大框架,對史料的細緻發掘,對元稹這個人本身的深深懂得和欣賞,敢於正面否定魯迅陳寅恪這類學霸對元稹的不公正評價,這份精神殊為難得,光憑藉這份風骨,也讓我再次獻上膝蓋。做學問的人花二十年三十載的時間,才能真正全面了解自己的研究對象,及其所處的時代背景。而想一想自己,半世一無所長,只寫了些毫無價值的文字,荒唐混沌里拋擲了太多太多本應該拿來讀書的時光,「何事花前泣,曾逢舊日春」——泣的何止是被辜負的春天和時光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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