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河 渡河

寶玉和黛玉之間,是不需要平常人的那套交流言詞,以及尋常的邏輯套路的

  根據歷史史料的記載,1776.12.25的白天,是一個陽光燦爛的聖誕好天氣,然而,日落之後,氣溫急速下降,下起了雨夾雪,旋即刮起了旋風,午夜時分,已然天地一白,朔風吹雪。在這樣的一個聖誕夜的午夜,華盛頓將軍帶領他的士兵們渡過德拉瓦河,來到對岸新澤西首府特倫頓攻打敵軍。當時,將軍部署大陸軍兵分三路,過河來打Trenton,而實際上,衹有華盛頓將軍帶領的那隻隊伍過了河,其他兩隻隊伍的領頭人,對眼前這種北風吹雪,冰凍路滑的天氣,根本束手無策。這樣的天氣,不要說是過河打戰了,連站穩了腳跟睜眼看看四週看個究竟,都不能夠,因為人在這種天氣裡,走路完全就是重複著滑倒爬起再跌倒的這一套動作。朔風夾著雨雪,吹滅燃燒的火把,黑夜使眼睛喪失了能見度,好好走路是舉步維艱,要乘船過河,更是不可行的。於是,另外兩隻軍隊都放棄了渡河。說好了的上陣殺敵,結果他們連門都沒出成。

  而將軍率領他的士兵們過河之後,才發現另外兩隻兵力,根本就沒有到達。而前方,黑夜茫茫裡,從上岸的地點到達敵軍駐紮地春頓,還有9 mile,換算成公里數字,是接近15公里。在黎明前最黑的黑暗裡,這段路除了冰凍路滑之外,還要經過一片山丘密林,林中的山路蜿蜒曲折,上下起伏,在這種天氣裡,走完這路,同樣也是在常識之外的不可能之舉。一度有軍官上前,向華盛頓將軍請求撤退,回到營地去。而在將軍看來,回去的路途和前進的路途,一樣的艱難,衹是一個通向已知,一個通向未知。Victory or Death,死亡或者勝利,都需要前進才能抵達,而撤退,則是可見的軍隊解散,和獨立革命的失敗。將軍對提議撤回的軍官道,即使衹有他一個人,他自己也會去前往Trenton。所以,依然依照原計劃,前往Trenton!

  所幸的是,新澤西起義的民兵們和大陸軍聯絡緊密,熟悉地勢的本地人舉著火把等在河邊,等著給將軍做嚮導。早就說了的,華盛頓將軍要攻打過河的消息,並不是一個秘密,連河對岸的敵軍都收到了消息——新澤西的民兵,這些自己人難道會不獲悉消息?自然也是曉得的。據說,因為軍事戒嚴而不能互訪的人們,因為有大陸軍的行動壯膽,趁著黑夜的庇護,人們居然還互相串起了門子,在一起在圍爐過節。所以,在這風雪呼嘯的聖誕夜,德拉瓦河邊的碼頭上,火把通明,人氣蒸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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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稍事修整,隊伍向著Trenton進發,積雪的山道,密林起伏的陡壁,將士們重溫了撤退新澤西時的情景,只見將軍騎著馬,出現在隊伍的前頭,又出現在隊伍的最後方,來來迴迴地穿梭於隊伍間,他關注的目光和鼓勵的話語,抵達每一個士兵——跟上,孩子們!不要停下,跟上你們的隊伍。行軍途中的戰士們集體重溫了撤退新澤西時的情景,在陡峭的結冰的坡道上,將軍和他的馬輕靈奔馳,來來迴迴,上坡下坡,原來真正的騎士,是這樣騎馬的,在任何陡峭打滑的路面,都能如履平地的騎行。在一個幾乎是直立的冰凍陡坡向下處,馬的前蹄打滑,看著就要把將軍掀下馬背,此時,將軍手握馬鬃,完全憑藉一股手勁,揪住馬首向上,保持平衡,阻止它的繼續打滑下衝。目睹這一幕的小夥子們,無不服氣。

  風雪撲面,腳底是積雪和冰,士兵們全身上下都是濕的。有一個士兵在後來的日記中,描寫他在風雪中瀕臨死亡的體驗——他全身冰冷,四肢失去了知覺,再也走不動了,便癱坐在路邊的樹底下,深度的疲憊使得他只想躺倒睡過去,然而他知道,躺下去就會被凍死。此時他的戰友走過來,攙住他往前走,跟上了隊伍。

  詹姆斯門羅的日記,記下了行軍途中他親身經歷的戲劇性的一幕。隊伍走出密林,經過一處房舍密集的民宅社區時,有一戶人家的男主人端著槍出來了,抱怨著他的狗一直在叫喚,因為這是英軍佔領區,主人以為眼前的軍隊是英國人,口氣便很是不善。門羅則簡潔地對他命令——閉上嘴,回屋裡待著,要不你就將被帶走蹲監獄!而在言辭交涉中,這個人辨別出眼前的隊伍是大陸軍,頓時就換了一個人,他跑回家去放下槍,轉而端出了熱騰騰的茶飲麵包,分給行軍的戰士們,又對門羅請求,他要求加入隊伍!跟著大夥兒一起去打Trenton——因為他是個醫生,醫生在前線總是能幫上忙的。他的請求得到允許,於是,這個醫生帶上他的醫療裝備,高高興興跟著隊伍出發了。

  待到隊伍抵達春頓,是天光大亮的清晨九點,比原計劃發起的進攻時間,已經晚了三個小時。大陸軍兵分數路,將整個Trenton嚴實地包圍了起來。與此同時,華盛頓將軍得到了新的報告:由於這一路逆風吹雨雪,所有的火藥都被打濕,不能使用了。將軍對此下了一道簡潔的命令:上刺刀!他將各路將領們召集在跟前,拿出自己的懷表,和每個待命的軍官對好了時間,發布了所有人在同一時間發起進攻的命令。進攻開始,將軍本人則和砲兵團一道佔據城市的最高地,俯瞰戰爭全局。

  駐紮Trenton的英軍和上千名僱傭德國黑森兵,剛剛渡過了聖誕夜的狂歡盛宴,此時還在酣睡中。但是他們並非是防禦鬆懈,早在大陸軍渡河之前,大陸軍中的間諜早已經將華盛頓會帶兵發起襲擊的消息,知會給新澤西的英軍守軍。製造錯覺的是新澤西當地的那些被惹毛了的起義民兵們,他們被公然的上門搶劫,自家的女人所遭受的恥辱中,一念之間蛻變成鬥志昂揚的戰士,他們成群結夥地晝伏夜出打游擊,這些天頻頻襲擊英軍駐地,槍聲四起,駐軍端著槍出來,拉開陣勢開打,又找不到對手。畢竟是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,一個在異鄉一個在家鄉,襲擊和短暫的交火造成了英軍的少量傷亡。襲擊在聖誕節平安夜也不曾消停過,再加上英軍對一路潰敗的大陸軍的嚴重的輕視低估,於是他們以為——來自河對岸華盛頓的襲擊早就發生過了,已經被統統打跑了,不是這樣嗎?

  於是,當這隻在風雪酷寒中行軍了近十個小時的隊伍開始進攻,當漢諾克的砲兵向黑森軍駐地轟隆隆地開砲,敵方所有人都十分意外。因為,他們真的沒有想到——在這樣的天氣裡,居然會有擺開陣勢的戰爭?如果這次襲擊纔是華盛頓的進攻,試問他是怎麼做到的?到底是打哪兒平地裡冒出來的?這樣的鬼天氣裡,大陸軍又是怎樣渡過德拉瓦河又翻過密林到這裡的?

  片刻的驚慌之後,英軍和黑森軍很快列隊,在街頭和大陸軍隊正面開戰,開火射擊。黑森兵是以兇殘聞名戰場的,他們驍勇善戰,但凡上戰場,一定要殺得眼前沒活人了,才算打完了一場,對方投降的士兵也不能倖免,會慘死在他們的刺刀之下。英美開戰後,便有一種說法,說美軍害怕黑森軍,不敢正面對打。而特倫頓一戰,華盛頓將軍帶著他丐幫一樣的大陸軍,打了個一目瞭然的勝戰!大陸軍攻佔神勇,砲火猛烈,連報告中說的失靈了的火藥,也能正常使用,開火!

  根據在Battle of Trenton逃生的黑森軍在日記裡的所載,當時大陸軍的包圍圈裡遺漏了一條溪流,當時的黑森軍家屬全是穿過這條寒森森的溪流,逃往普林斯頓英軍駐紮地的,戰鬥中又有數十名眼看著已經打不過了,又不甘被俘的黑森士兵,也通過這條河流逃跑了,而他們跑過民居時,發現並不是所有的當地人都躲進了地下室躲避不長眼睛的槍彈,居然!有人家的窗口伸出獵槍來對準他們射擊,不止是男人,還有婦女!也在窗口對著黑森士兵開槍!這些普通百姓縱然槍法不精,不能準確地瞄準,及時射擊,憤怒的子彈徒勞追趕著逃兵們的腳步,到底沒打中。這一情景卻表明,英王和他的軍隊,在新澤西這片土地上,已經成為了人民心目中的共同公敵!

  華盛頓將軍部署的兵分數路的包圍圈,在激戰中逐步縮緊,奪取了敵軍的火砲後,黑森軍們逐步喪失據點,近百人戰死,包括駐地長官,中彈後也因失血而死。又有百餘人受傷,其餘的上千人在退無可退中,衹能繳械投降,被美軍集體押回營地關押。過了幾天,這些戰俘又被押著在費城街頭遊行了一次,沿途敲著鼓吹著號,所經之處,人民歡呼鼓舞!這一戰,打破了美軍畏懼黑森軍這一謠傳。

  而美軍方面,戰鬥中有兩名士兵受傷,一名是華盛頓將軍的姪子,另一名戰士則是詹姆斯門羅。他肩膀中槍,幸虧清晨遇見的那位志願者醫生在他身邊,當場緊急救治,才使得門羅免於因失血過多而死。可是那顆子彈因為靠血管太近,以當時的醫療條件無法取出,終身留在了門羅的身體裡。

  Battle of Trenton,從根本上扭轉了英美戰局的形式。已經踏上返回英國的海船的康沃利爵士,又被豪將軍的緊急軍令叫下船,回到紐約,帶領了上萬精兵,急行軍前往新澤西普林斯頓,展開反撲戰。Trenton一戰,是美國的立國之戰,是後世美國史學家心中的驕傲,津津樂道的傳奇,他們認為,從紐約到新澤西的這一路挫敗,獨立革命已經走到了盡頭,將以失敗告終,而Trenton這一戰,使得美國的獨立才真的具備了可能!而所有的回望,聚焦在1776年12月25日的夜晚,12月26日的清晨,在暴風雪中,華盛頓將軍帶領他的將士們渡河一戰,其意義不衹是軍事意義上的一次成功逆襲,在當時西方世界的人民看來,這表示,美國成為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,大陸軍能在窮途末路的歲末,打贏扭轉乾坤的一戰——昭示了神的選擇,是天意的成全!從聖誕夜出發的進軍,歷經了旋風暴雪的旅程,在不可能的逆境裡成就了可能,並且得到了完美的勝利,在這樣的時間點,這樣的絕地反擊後的光輝勝利,都充滿了昭示——建立美國,是神要的!神要在大地上創造一個新的國度,一個人類秩序與道德上的高地。一個和人類歷史上,所有的國家,所有的現行政治制度都不一樣的全新的國家。

  而數年之後,英軍戰敗投降後,華盛頓將軍在自己的Mount Vernon農莊設宴,款待放下了武器的英軍,法軍和美軍的高級將領。在宴席上,康沃利爵士站起來,舉杯向華盛頓將軍致敬,他是這樣說的——所有的爭戰都會在歷史中成為煙塵,而當年您渡過德拉瓦河的事蹟,您的精神,會使得您永駐歷史!



本文視頻鏈接:https://youtu.be/ehkOtN3UN5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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