華盛頓將軍的故事(壹)六歲時的喬治ㆍ華盛頓沒有砍櫻桃樹嗎?
1732年2月,喬治ㆍ華盛頓出生於弗吉尼亞州一戶富裕的種植園主家裏。按照華盛頓家族自己的記載,這個孩子生於2月11日,早上10點左右。在1752年,大英帝國和其治下的北美殖民地,終止使用儒略歷(也叫凱撒曆),開始使用格裡曆計算日子。因此,小喬治的生日變成了2月22日。這個日子也是日後的美國總統日。
話說,出生於2月11日的小喬治,是他父親奧古斯丁ㆍ華盛頓的第二次婚姻裡的頭生子,在這次婚姻之前,奧古斯丁在第一次婚姻裡娶妻生子,妻子為他生育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。奧古斯丁是一個勤勞的人,他擁有煙草種植園,鐵匠鋪和數十名黑奴,生活殷實富有,按照當時的北美殖民地富足之家的習俗,身為父親的奧古斯丁將兩個十歲左右的兒子送到宗主國去讀書。
當時橫渡大西洋都靠航海,往返一趟都得一年半載的時間,當他安頓好兩個兒子,再返回家鄉時,才得知,可憐的妻子在這段時間病逝了,留下女兒,寄養在親戚家。
於是,在1731年,37歲的奧古斯丁續娶了23歲的瑪麗。她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女,很早就失去雙親,被父親的老友收養,依靠著社區的慈善幫助而長大。基於這樣的生存背景,這個女孩內心具有堅強的意志力,有著虔誠的宗教信仰。基於命運,瑪麗嫁給了這位年長她14歲的鰥夫,第二年,1732年2月,瑪麗生下了長子,喬治ㆍ華盛頓。這對夫妻在一起生了六個孩子。
喬治三歲的時候,父親新買了一片2500英畝的地,這片土地面臨波托瑪克大河,風景如畫。他們的家也搬到了更大的新房子裡,這房子便是後來因喬治ㆍ華盛頓而聞名於世的弗農山莊。
喬治的母親瑪麗是一位虔誠的教徒,閒暇的時候,就會帶著孩子們一起讀聖經和教義,這些書是幼年小喬治的基礎教育,其中有一本《沉思,道德與神明》是瑪麗給孩子們的每日讀物。對神的信仰,是瑪麗生命的枴杖,幫助她跋涉童年時失去父母雙親的孤女歲月,也還會在即將到來的,她失去丈夫後,獨立撫養一群孩子長大成人的艱難歲月裡,提供精神支撐。
日後的喬治ㆍ華盛頓曾說過,我所有的品格都來自於母親的教養,她是我生命裡最美麗的女人。
華盛頓家族裡,一位與小喬治年齡相似的堂兄弟,在生命的晚年曾經談起,自己兒時和小喬治是如影隨形的玩伴,同學。因為常常出入這個家裡,他常常會見到瑪麗,這個嚴肅而善良的母親留給他的印象,讓他到晚年依然記憶猶新。她心靈的仁慈令他記憶猶新,她的要求嚴明不含糊,也同樣令他瑟瑟發抖。
介紹了喬治的母親,我們談一談喬治的父親。關於父親和小喬治的相處,流傳於世的就是櫻桃樹的故事了。喬治六歲時,得到父親送給他的一把小斧頭,於是菜園裡的豌豆梗,父親剛剛種下的一株小櫻桃樹就遭殃了。喬治用斧頭砍斷了櫻桃樹,父親當然很生氣,但家裡男孩多,一時不確定是哪一個幹的。
小喬治呢,心裡很害怕被懲罰,但天生的榮譽感,使得他向父親承認,是自己用斧頭砍了櫻桃樹。這一則父子在櫻桃樹前的畫面,在弗農山莊的彩色玻璃花窗上保存,經年隔世,栩栩如生,是華盛頓一生故事的開篇,是他作為一個聖人典範,給這個世界講述的第一個關於華盛頓的故事。
多少代的孩子們從櫻桃樹的故事裡學到,不要撒謊,要講真話,即使害怕被懲罰,也要克服恐懼,忠於內心做一個誠實的孩子。這個故事流傳上百年,塑造了一代一代美國兒童的品質。在1900年代,有了另一種刺耳的聲音,指責這個作者過於美化華盛頓的一生,有意神話這位第一任美國總統,使得他成為國民道德上的楷模,因為這本書籍太過暢銷了,應該是作者有意為之的商業炒作,故意神話了本來只是普通農夫的喬治ㆍ華盛頓的品德,讓他從小就具備不同於一般人的品質。這樣的指責經過百年發酵,到今天,已經成了一個常識。那就是,華盛頓兒時用父親送的斧子砍櫻桃樹——這只是一個謊言,是書商的包裝和炒作。這本書是小說創作,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物傳記。
實際上,這個寫了世界上第一本喬治ㆍ華盛頓傳的作者梅森ㆍ洛克ㆍ威姆斯。他是一位虔誠的牧師。在數百年來林林總總各種文字的華盛頓傳記作者中,威姆斯是唯一一個和華盛頓本人交往過的傳記作者,喬治ㆍ華盛頓還活著的時候,這位作者在弗農山莊做過客,在他的書中,也記下了和喬治一起生活過的當地人的回憶。櫻桃樹和華盛頓小時候被父親教誨的故事,就是一個自幼熟悉華盛頓家,童年時和喬治一起長大的當地老太太的講述。看得出來,傳記作者本人為這本書,投入了心力和時間。要說他特意杜譔,是辜負了他積年纍月的採訪。
我們再說說作者的背景。威姆斯牧師生於1759年的馬裡蘭,按照北美殖民地的習俗,10歲左右就被送到宗主國求學。1770年代,他在愛丁堡學醫,到1780年代,他的志趣發生了一個轉變,去倫敦學習神學。也就是說,威姆斯遠離了整個獨立革命的戰火硝煙,等再次回到馬裡蘭,他已經從大英殖民地的小民,搖身一變成了美利堅合眾國的公民。1784年,他在馬裡蘭成為了教區牧師,兼任一所女子學校的牧師,長期對非洲黑人傳教,並成立慈善救助機構,幫助當地的寡婦和孤兒,這些信息表明,這個人是口碑很好,受公眾信任的,為人開明且仁慈。
並且,威姆斯牧師還成為了一名遊走鄉間的佈道牧師,廣泛到偏遠的鄉村牧場,去傳播上帝的福音,因為偏遠地區買書也不方便嘛,順道呢,他還兼職售書,聖經,福音書等等。1790年代初,因為婚姻的關係,威姆斯牧師移居到了弗及利亞州,和妻子一起開了個書店,涉足書籍出版行業。因為他依然是職業牧師嘛,常常去弗農山莊的教區教堂佈道,由此走進了喬治ㆍ華盛頓的生活。華盛頓將軍慷慨支持了牧師最初的書籍出版事業。威姆斯的出版業,主要是出版佈道的宗教書籍,在亞當斯和傑斐遜的競爭總統選舉時,跟風出些時行暢銷的小冊子,同時呢,他出版了托马斯ㆍ潘恩的書,在當時這是很有爭議的一件事。托马斯ㆍ潘恩在獨立革命時期因《常識》一書聲名大噪,但這個人在革命後,因為又寫了反對基督教條,主張自然神論的《理性時代》,而被視為無神論者,一時在北美惡名昭著,據說潘恩去世時僅有6個人參加葬禮。而威姆斯牧師的行為表明了,他是一個不為外界風向左右,有著自己清晰見解和價值判斷的人。
1799年聖誕節前夕,華盛頓將軍過世。1800年,威姆斯出版了自己為華盛頓將軍所寫的傳記《喬治ㆍ華盛頓生平錄》。這本書的傳播之廣,影響力巨大,可以說塑造了幾代美國人的整體價值觀。我們僅舉一例,第16任的林肯總統,他小時候家裡極窮,童年時唯一的一本讀物,就是這本華盛頓傳記,毫不誇張的說,這本傳記塑造了林肯總統的志向和人生路。說回威姆斯牧師,後來他還出版過本傑明ㆍ富蘭克林老人的文集和傳記,等等。這些履歷都證明瞭,威姆斯牧師為華盛頓將軍寫的傳記,是值得我們信任的。倒是這種推翻人設的否定,值得我們警惕。6歲的喬治向父親承認,是自己砍斷了櫻桃樹,這是一個品德經歷,並不是一個超出常識的神蹟,一個通過邏輯和常識就能推翻的美化,那麼後世的人為什麼一定要否認這個品德經歷呢?要去抨擊一個6歲孩子不肯撒謊是一個杜譔——這種推翻傳統的抨擊,帶給美國人民的意義,是在糾偏呢?還是在摧毀傳統信念?這是值得今天的我們深思的。